我的名字里有個“軍”字,母親給取的。
小時候的我,只要看見解放軍,眼睛就直勾勾的死盯著那身軍裝。為了滿足我的愿望,母親便拿綠色的“的確良”布有模有樣的給我做了人生中第一套“軍裝”,那年我6歲。
大學一年級,我也算“投筆從戎”。丟下一切關于研究怎么行文、如何撰稿的書本,遞交了一份字跡潦草的退學申請,收拾起簡單的行李,推開家里的大門,嘴角揚起一絲得意微笑的我,心里卻忐忑不安的對母親說:“媽,我還是要當兵。”
“你哪跟筋又搭錯了?”從廚房走來的母親在圍裙上擦了擦手,接過我的行李,半笑著對我說,“學校不是還沒放假嗎?你回來干什么?不是說好的念完大學再去嗎?”
母親機關槍連發(fā)式的四個質問,我一個都沒有回答,只是愣愣的站得筆直,很有一種“不答應就站成化石”的氣度;蛟S是母親看到了我這次的“二氣”真是堅不可摧,把我的行李又推回到我手里,對我說:“好!到時候可別哭!”
入伍報名、體檢、政審極其順利。初冬早上的7點,天還沒亮透,灰蒙蒙的,玉溪火車站內響亮的長笛劃過天際,第一趟開動的火車即將離站。第一次穿上空軍藏藍軍裝的我,把頭伸出綠皮火車的窗外,目光不停的搜索著母親。暖黃色的燈光下,母親穿著一件棗紅色的大衣的站在一群“送行隊伍”中,顯得格外的清晰。我清楚的記得,火車開動了,其他戰(zhàn)友的家人都在不停的拭去眼角的淚水,而我的母親只是微笑著沖我簡單的揮了揮手,便轉身離去。
那時的我,多希望母親也能哭一哭,哪怕是一滴眼淚,多希望母親也能像其她媽媽一樣追著火車走上一小段,哪怕只是往前挪一步。寒冬里,本來滿面春風得意的我,猛的把頭伸進車箱內,一滴滴豆大的眼淚落到了我第一次穿上的、嶄新的、沒有軍銜的軍裝上,眼淚把厚實帆布料軍裝印濕了一大片。
三個月的新兵集訓結束,脫去臟成“皮夾克”的帆布作訓服,我第一次穿上掛有軍銜的毛呢新軍裝,也第一次擁有了打電話回家的權利。撥通電話,我一通抱怨部隊的種種,眼淚直打轉。母親突然噗嗤一笑,笑著說:“哭了沒?”
聽到母親這么問,我楞了個神,低下頭用手拽了拽毛呢新軍裝,似乎是明白了什么,趕快憋回眼框里的淚水,也噗嗤一笑說:“媽,你都沒哭,我哭什么。”那年我十八歲。
之后,我再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在軍裝上。
因為,母親在,軍裝就在;軍裝在,家就在,國就在。
(玉溪市公安局 姚軍)